【為誰辛苦為誰甜】

軒轅頊彧當晚只是稍稍休息了兩個時辰便往映秀殿來，第二日一早，殿內裏裏外外守著近兩百人，除去宮中的黑堯衛，還有不少他的隱衛。

軒轅頊彧遠遠看見宵明在門邊，便想師父來了，當即大喜，快步行去。

守在門邊的宵明迎上前來，垂首道：“皇上，奴婢無功而返。”

軒轅頊彧一聽，問：“你未請得師父來？”

宵明搖頭道：“奴婢接了命令後不敢怠慢絲毫，趕往北狄的半路上遇上了絲蘿。絲蘿說綿亙族長前日前往渾夕去了，好似是渾夕王身子不大好……”說到這裏見軒轅頊彧臉色大變，忙道：“絲蘿立即趕往渾夕，定能在兩日內將綿亙族長請來。”

“兩日……她已經等了一日了，還能再等多久……”軒轅頊彧喃喃念道。

宵明當即單膝跪下，“是奴婢無能，請皇上責罰！”

“起來吧，不怪你。去找昌隆來。”軒轅頊彧語氣平平，往映秀殿內去。

入了殿，軒轅頊彧先是詢問了相思的情況，好在是穩住了，便也稍稍安心，命眾人都退下了，這才緩緩走到床榻邊。

相思換了一件淡綠色的裏衣，側臥在床榻上，肩後依舊插著那支箭。傷口處衣衫被人撕開一個口，露出已經凝固的血液變黑的傷口，襯得相思的皮膚更加白。

軒轅頊彧自登基以來從未有一刻覺得這樣累！

他緩緩坐下，輕輕籲出一口氣。

父母突然離世；自己倉促登基；每日每夜、永遠沒有盡頭的奏章；西陵中天攝政；天命內憂外患；自己的計劃失敗；迎娶兩個自己不愛的女人……所有的事加起來也沒有這一刻疲憊。

“相思，我好累。”

這句話在大殿內飄來蕩去，空悠悠的大殿，除了他枯坐在床榻邊，對著一個不知道能否醒來的人，什麽也沒有。

許久，軒轅頊彧苦笑，道：“小時候我被娘責罰，你總是偷偷跑來陪我練功，每次都說一樣的話安慰我，你總說‘你累嗎？我陪著你，你就不累了’。相思，我好累、好累、好累，真的。”

“你不會眼看著我一個人活在世上吧？我這麽累，這麽累，沒有你，要怎麽走完這段路……”軒轅頊彧說不下去了，想握拳強忍，卻因手上被包裹住無法握拳，便雙手抓住膝蓋，垂首暗自神傷。

好久，殿外傳來一陣嘈雜聲，緊接著竟然還有打鬥聲，軒轅頊彧蹙眉，只覺得平時根本不會動氣的事，如今卻十分易怒，朝外面問道：“何事？”

“皇上，有……”

燭光的聲音被打斷，只聽一個男子縱聲大笑，道：“軒轅頊彧，是男人就不要躲在女人背後，出來！”

是他！

“逆賊！豈容你放肆！”燭光拔出短劍，飛奔上前。緊跟著竟然從四周又竄出兩個女子，一個手持一根玉棍，一個拿著兩把彎刀。這三名女子武功都不差，前後夾擊，竟然逼得來人有幾分窘迫。

軒轅頊彧猛然站起，一眨眼便奔出了殿，“叱野，今日朕要你後悔回來！”說罷便拔出一把長劍。

“頊彧哥哥不可！”

軒轅頊彧一頓，卻見叱野身後不遠處站著姬雙，她身側站著一個窈窕女子，輕紗遮面，有幾分熟悉，便收手。

但燭光三女子依舊在與叱野纏鬥，叱野連連喊：“這位妹妹芳齡幾何？”“哎喲小美人，這麽兇！”

燭光氣煞，罵道：“作死！”

“我作死，你卻不舍得殺我！”叱野無賴地笑。

“看劍！”燭光毫不留情，冷著臉刺去。

叱野並未使出殺招，反而還一味和三個女子逗趣，此時三個女子皆又羞又怒，招招都是殺招，叱野只得連連後退，喊道：“餵餵，還不住手？當真要殺我？”

“你竟然還敢回來？”軒轅頊彧道。

叱野笑，擋開燭光的短劍，“我若不回來，你如何救她的命？”

“你說什麽？”軒轅頊彧立即問。

叱野卻大喊：“哎喲我打不過了，你們三個小美人刺死我好了！”說著手一停，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。

燭光三人不管，拔劍便刺，軒轅頊彧喊：“住手！”短劍、玉棍、彎刀同時停在了叱野的咽喉前一寸處。

軒轅頊彧往前走了幾步，“你方才的話是什麽意思？”

“我自然是來救我……救那女人的。”叱野不敢動，說道。

軒轅頊彧想了想，揮手示意燭光三人推開，又往前一步，“你能救她？”語氣頗為懷疑，又道，“你若是救不了她，我必踏平渾夕，將你碎屍萬段！”

“我不能。”頓了頓，叱野指著姬雙和蒙面女子，“她們興許能緩兩日，到時候綿亙不就趕來了？再說了，難道我救了她，你就不想踏平渾夕、將我碎屍萬段？”

軒轅頊彧打量著叱野，他衣衫破舊，行事也十分不羈，所作所為全憑個人喜好，不過他的話倒是有意思，是個有趣的人。

軒轅頊彧卻依舊不信，朝姬雙問問道：“雙兒，你們能救相思？你身旁是何人？”

姬雙往前幾步想跑過來，卻害怕那三個兇神惡煞的女子，道：“頊彧哥哥，這是檀姐姐啊！我聽他說相思受傷的事，便和綿亙族長在紫金山附近告別，跟著叱野一起來了。誰知半路上遇上了檀姐姐，她竟然一直都在青城，並未回中容去。”

蒙面女子隨即取下面紗，果真是高辛檀！她朝軒轅頊彧行禮，“我的身份不便露面，實在失禮。”卻沒有解釋她為何留在青城。

軒轅頊彧沒想到他們三人會聚在一起，有諸多疑問卻也顧不上問，只問：“你們能救相思？”

高辛檀上前道：“我能用香穩住她的傷勢，雙兒妹妹興許可以用蠱蟲。有法子總好過沒法子。”

軒轅頊彧點頭，“好，你們隨我進來。”便回頭看著叱野，“相思為救你而受傷，我不會殺你。你立即走，不要讓我後悔。”

“我要見她！”叱野道。

“不可能。”

“我一定要見她！你憑什麽不讓我見？她是我媳婦，你管得著我見不見她嗎？”

軒轅頊彧一聽，怒視叱野，“你再說一句廢話，休怪我不客氣！”

叱野卻還要硬闖，姬雙急急罵道：“你做什麽？方才催我們走得快些來救相思，現在又是誰拖著我們不讓進去？”姬雙心直口快，但卻正因如此一言說中叱野的心事。

叱野一楞，自問：“你在做什麽！媳婦拼死要救你離開天命，你卻死賴著不走！她受傷也是為你，豈非是白白受傷！如今有法子救她，你卻一再拖延，你當真是蠢笨，當真是龜兒子不知死活！”

軒轅頊彧看他自己在沈思，一會兒怒、一會兒憂，只覺得叱野十分性情，武功也不差，且說話行事頗有趣，竟想：若他不是渾夕王的人，倒真可以與我和昌隆做兄弟。

“好！我不見她。但是軒轅頊彧，你如不能護她安好，我必取你性命！”叱野說罷，轉身就走。

高辛檀忙道：“我們還是快進去吧。”

高辛檀擅長用香，天命又有療傷聖藥——龍涎香，高手用好藥，軒轅頊彧只盼能為相思多留住一刻性命。

待龍涎香點上了一個時辰，高辛檀吩咐換掉香料，“換丁香半兩，檀香一兩，甘松一兩，茴香五分，大黃半錢，廣木香半兩，官粉一錢，關上門窗，不要透風。”

燭光和用玉棍的女子立即去辦，軒轅頊彧吩咐拿彎刀的女子，“浴夕，你去泡壺好茶來，給兩位姑娘。”

“是。”

姬雙坐在桌案邊，拄著頭看著軒轅頊彧，聞言才扭了扭脖子，道：“檀姐姐真厲害，想來相思一定無事！”

高辛檀搖頭，歉然道：“香只能是錦上添花或減緩劣勢，想要根治痊愈，還需藥物。我只能盡力拖延，只盼能拖一時辰就拖一時辰，挨到綿亙族長來了，相思才有救。”

“多謝！多謝！”軒轅頊彧起身鞠躬。

高辛檀慌忙扶他，“這樣的話不要說，不敢當，萬萬不敢！況且，相思是我的好妹妹不說，我也盼能為你……”話到此處，高辛檀不再說下去。

軒轅頊彧卻懂，只是朝她笑了笑，“多次承你恩情，來日圖報。”

這句話就像一顆定心丸，不僅代表著一句感謝，還有身為武舜帝的他給出的一個承諾，高辛檀透喜，莞爾一笑。

“頊彧，頊彧！”只聽殿內傳來索昌隆的喊聲，聲音頗為興奮。

軒轅頊彧看去，索昌隆行來，一見有外人，先是一楞，待看清是誰，瞪著眼睛，“你們……你們……”

“小女有禮了。”高辛檀行禮。

姬雙哼道：“怎麽？看什麽看？”當日索昌隆威脅姬雙說要毀她容貌，姬雙可是牢牢記在心裏，一直對索昌隆很有敵意。

軒轅頊彧問：“何事？我找你來本想問問……”

“好事！大大的好事！說了！說了！”索昌隆礙於姬雙和高辛檀未明說，但已經透露夠多了。

軒轅頊彧喜上眉梢，“好！”便朝高辛檀、姬雙道，“相思就拜托你們了。”

“好。”高辛檀和姬雙異口同聲。

出了映秀殿，軒轅頊彧吩咐道：“燭光你跟著我們，浴夕和攬月守在殿內，寸步不要離開相思，怎麽保護我就怎麽保護她，好生看護相思。”

“是，奴婢明白。”

走出幾步後，索昌隆問：“你信不過她們兩個？”

軒轅頊彧搖頭，“如今我可信之人太少，我已經不想再因為我的疏忽而失去任何人。雙兒性子單純，想來無事，至於……她畢竟是中容的王姬，不久前還置我們不顧，如今又莫名其妙留在青城內，太聰明且會審時度勢的女人，不能不防。”

“你心裏清楚就好，我看你對女子太過憐香惜玉，怕你誤事。”

軒轅頊彧擡手給了他一拳，道：“走，隨我去死牢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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